车厢内一时寂静无声，静得连前座的司机都忍不住从后视镜瞥了他们几眼。

&ldo;你变了很多，&rdo;周柏亚终于再度开口，没有继续伪装开朗，却也没有流露出他真实的哀伤，语气里只有老朋友对面不相识的淡淡惆怅，&ldo;所以说&lso;江山易改，本性难移&rso;这句话是错的，一个人要变起来最是容易。

&rdo;

安如苦笑，从方梓仪到周柏亚，每个人都说她和以前不一样。

可从来没有人认真地告诉过她，到底怎么个不一样？

她忍不住问：&ldo;我以前是什么样的？&rdo;

&ldo;你以前啊，&rdo;周柏亚扶了扶眼镜，&ldo;作为同事没什么可挑剔的，能力卓绝，面面俱到；作为朋友比较强势，但捱义气，也很讲道理。

&rdo;

听起来完全是一个和自己毫无联系的陌生人，安如不禁摇了摇头，自嘲地道：&ldo;看到现在的我，你们一定很失望吧？&rdo;

周柏亚居然诚实地颔首，&ldo;我以前不信失忆会让人的性格也发生改变，为此我去问过你的主治医生。

&rdo;

&ldo;张医生？&rdo;安如诧异地问，&ldo;他怎么说的？&rdo;

&ldo;他先跟我科普了一番失忆症的种类，说失忆症按患病的原因可以分为器官性失忆或功能性失忆。

又说你的情况比较复杂，既有大脑受到损伤的前因，又有目睹凶杀案发生的后因，两种因素综合作用，造成你的失忆程度极深，几乎等于推倒重建，抹去了你后天所有的知识积累以及在此基础上成形的人格……&rdo;周柏亚隔着镜片沉思地凝视她，&ldo;他最后下结论，认为你已经不再是你，而是一个占用了过去的你旧身体的新人。

&rdo;

他这话说得太奇怪，安如听得毛骨悚然，打了个寒颤，小声抗议道：&ldo;我又不是鬼上身。

&rdo;

周柏亚莞尔一笑，没有接话，心里却想，他倒宁愿是鬼上身。

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某种仪式能将过去的安如带回来，黑狗血算什么，他可以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魔鬼。

……

……

&ldo;大音希声&rdo;还是老样子，安如进门后迫不及待地朝墙上指，示意周柏亚看上面的&ldo;顾客须知&rdo;。

周柏亚又习惯性地扶了扶他那副轻飘飘的眼镜，竟然开口念出来：&ldo;&lso;本店严禁喧哗，服务员皆为聋哑人，请顾客与我们共赏世界上最美的音乐&rso;，呵。

&rdo;

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，对出来迎宾的服务员小哥道：&ldo;你们这是格式条款，没有法律效力，《消费者权益保护法》第二十六条第二款、第三款：&lso;经营者不得以格式条款、通知、声明、店堂告示等方式作出排除或者限制消费者权利、减轻或者免除经营者责任、加重消费者责任等对消费者不公平、不合理的规定&rso;，在进餐的时候说话是我的权利，你们不合法地禁止我的合法权利，我可以向消协投诉的。

&rdo;

小哥却只会困惑地朝着他笑，摆了摆手，又指向&ldo;顾客须知&rdo;的第二条，大概想说自己是聋哑人，听不到他在说什么。

天啊，安如扶额，她把周柏亚领来这里是不想跟他多话，万万没料到人家根本不吃这套！

她连忙过来拦周柏亚，&ldo;这家店是我朋友开的，你就当给我个面子，千万别投诉他。

&rdo;

&ldo;你朋友？&rdo;周柏亚嘴上说话，视线却下行，停在了安如拉住他的手上。

&ldo;你所有的朋友我都认识，是哪一个？&rdo;

安如刚要开口，有个声音抢在她之前插话进来。

&ldo;是我，我可不认识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