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兰不接话题，而是默默地饮下一杯凉凉的绿豆汤，她刚从外面回来，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。

&ldo;你跟你姐姐整天背着我嘀嘀咕咕的，你知不知道？&rdo;

雪兰却叹了口气说：&ldo;妈，姐姐都已经二十多岁了，她是成年人了，她有自己的想法，自己的人生，她想去干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，你管也管不了，何必呢？&rdo;

李氏一听就不高兴了，说道：&ldo;怎么？你们翅膀都硬了，我管不了你们了是吗？&rdo;

雪兰正在烦恼布兰妮的话，她叹了口气，不言不语地坐在李氏对面，听她机关枪一样毫不停歇的唠叨声。

&ldo;你也这么大了，怎么就是不懂事呢。

&rdo;

雪兰盯着李氏看了一会儿，倏尔又转开，然后默默地皱起了眉头。

李氏以为女儿对她使脸色，于是愈发不高兴了，不满道：&ldo;一个一个的，对你们好，不知道是对你们好。

&rdo;

雪兰任由她嘟囔，李氏却越说越起劲，雪兰已经很不耐烦了，压在心头的石头简直沉重到让人无法呼吸了。

&ldo;妈，我或许会去美国。

&rdo;最后，她打断了李氏的喋喋不休，直接说了出来。

李氏闻言，直接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，她愣愣地看着雪兰，暗暗思索美国是哪个国家？她不知道美国在哪里，只知道是个洋鬼子国家，也不知道跟英国和法国有什么不一样。

过了许久，她才微微喘息着问：&ldo;你为什么要去美国？&rdo;

&ldo;你还记得那年张大帅死了，他们接你去北边唱歌的事情吗？&rdo;雪兰问。

&ldo;记得，怎么不记得。

&rdo;那件事对李氏而言，是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经历，只是后来她当过ji女的事情被揭发后，她便失落了很久，也不再谈起自己出唱片的事情了。

&ldo;都是因为我让你唱歌，让你去北方巡演，才会引出那么多无聊的人在报纸上辱骂你，你怪我吗？&rdo;

李氏不知道这跟她去美国有什么联系，只是摇摇头，然后急切地问道：&ldo;是不是政府那边又针对你，你不是很久都没有写文章了吗？难道有人要抓你？&rdo;

雪兰摇摇头，又问：&ldo;咱们从刘家逃出来已经几年了啊？&rdo;

李氏一沉吟，回答道：&ldo;五年了吧……&rdo;

&ldo;五年了，我也写故事写了快五年了。

&rdo;雪兰垂下眼眸，抚摸着裙子上的褶皱说，&ldo;真快啊，简直像一眨眼的时间。

&rdo;

李氏急了：&ldo;你倒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啊，一进门就跟我说要出国，你一个小孩子家，突发奇想出什么国？&rdo;

在父母眼中，子女永远都是孩子，哪怕孩子成年了，甚至五六十岁了，也依然是孩子，但雪兰不是真正的孩子，她的实际年龄比李氏小不了几岁，只不过她落在了这具身躯里，所以才继承了这个孩子的一切，包括认她的母亲当母亲，姐姐当姐姐。

&ldo;以前我给你念过我写的小说，你觉得我写得好吗？&rdo;雪兰问。

李氏说：&ldo;好，当然好，许编辑他们都说你是个奇才。

&rdo;

&ldo;那一年冬天下大雪，咱们挤在一间没有玻璃窗挡风的破屋子里，全身只剩下不到二十个银元，邻里还住着半夜来砸门的二流子，要不是我写小说糊口，咱们必定活不下去的。

&rdo;雪兰说。

李氏点点头：&ldo;是啊，我的五姐是家里的顶梁柱。

&rdo;

&ldo;后来我赚了钱，咱们住上了大房子，顿顿馒头菜肉，就算不再写小说，咱们也能过上好日子了，可我依然没有停下来。

五年的光阴，我也算是披肝沥胆了，熬尽了多少油灯，写光了多少墨水，无数个日日夜夜，我就坐在桌前，不娱乐，也不休息，我只是一笔一画写我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