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宜春香质（下）

春光无限好，随园里着着一层浅淡春色。

静静走到书房外，余秭归撩开侧间的门帘，径直走到通门边坐下。

她拨开竹帘一角，只见上官意面对侧间，坐姿随意带点狂态，他微地勾唇，狭长眼眸淡淡一瞟，讥诮目光一点不漏地落在对面。

&ldo;哦？季大人是念及旧情，才暂且放过助纣为虐、搅乱朝纲、谋害先帝、意图倾覆大魏河山的区区在下‐‐我的？&rdo;这声完全听不出半分惧意，甚至可以说是轻松讽笑。

闻言，对坐那人冷冷一哼：&ldo;上官意，你又何必让本官道明，若不是看在与阿匡的情分上，本官早就让应天府尹锁了你。

&rdo;

见他发间虽有银丝，可听声又非苍老，好奇那人的长相，余秭归不由将帘子掀大了些，刚探头就对上一双黑瞳。

目光始终凝着她，上官意戏谑一声：&ldo;情分？季大人为官向来公正不阿，该心狠时就算是恩师也绝不手软，又何必为了这点情分坏了大人的名声，不如现在就锁了在下吧。

&rdo;走到那人身侧，上官意两手一摊，看似配合，袖袍却十分精准地挡住她的打量。

可惜，差一点点就能看到了，她沉痛扼腕，就听那人怒道：&ldo;上官意，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！

&rdo;

&ldo;若上官偏想吃这罚酒呢。

&rdo;

&ldo;你！

&rdo;那人拍案而起，眼看就要露出庐山真面目，余秭归兴奋睁眸，却见上官意适时偏身，刚好遮住那人的脸庞。

故意的，绝对是故意的。

她瞪，他回瞪，直将她瞪回帘里，上官才抹过身，露出那人的真容。

隔着帘，余秭归隐隐看了个大概。

面相清矍，有点显老，也不是什么旷世美男啊，怎么子愚防贼似的防她。

余秭归正疑着，就见季君则不经意地瞥来，眸间精明，像在时时算计，看得她不由警惕，原来子愚防的不是她啊。

好一双上位者的眼睛，她微地警醒，向后挪了挪身。

扫过无人的空帘，季君则敛起眼中的阴冷，复又三月春光，他抬起头，诚挚道：&ldo;上官兄，不提你我恩怨，单看这份浩荡皇恩，你也该知恩图报才是。

&rdo;

&ldo;知恩图报？&rdo;上官轻笑一声，睨向他：&ldo;有求于人还偏假作施恩？季大人你想玩仙人跳，也要看看对象啊。

当日我既能离开京城，就算准了会有今天。

&rdo;俊眉轻扬，他倾身靠近，&ldo;怎样大人，差点被人干掉，非但不能报复，还要向仇人低头。

这滋味，如何？&rdo;

季君则抚案的手隐隐发白，上官意瞟他一眼，嘴角隐约勾起笑来：&ldo;新皇登基必大赦天下，逢灾的省份免税免粮，重赋江南减税减负，辅臣大人这大笔一挥虽得了民心，可也要量力而行，国库里还剩多少银钱，五百万还是六百万？可就算顶了天，也断撑不过三月。

&rdo;

季君则面上一颤，却还能忍。

&ldo;四川和关外的军饷都是赊的，今年的春耕又要整治大片涝田，再加上‐‐&rdo;上官俊眉一轩，朱唇一挑，&ldo;圣德年间的钱制问题。

&rdo;

这一句让季君则炸了毛。

上官意瞳眸一瞟，绽出诡异的笑：&ldo;怎么，大人以为还能瞒住么，随便找出两枚圣德年间和前代所造的铜钱，比一下就知道了。

&rdo;

帘后，余秭归将荷包里的散钱分作两边，乍看去都是孔方，可细细看来一边要比另一边粗糙许多。

拿起成色略差的一枚，她对着光眯眼看去，钱面上四个模糊造印‐‐圣德通宝。

&ldo;铜钱以铜铅混制，铜越多则质越精，反之则越次。

大魏祖制，铸钱以铜铅对半，元宁年间就算老皇帝再昏庸，也不敢动乱的钱制，没想到在圣德年间打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