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妮把手中的卡片放下，突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姜头儿：“头儿，我要去读书，我要去省城，不，最好能去全国最好的化工学校，当年麦和平是在哪里毕业的，我要去那里。”

姜头儿思前想后，终究还是没有立即答应，看了看麦子：“你走可以，麦子留下，吉花丛石头房子调回来帮你照顾，你要学多久？”

“还不知道，我想知道为什么麦和平能从盐湖里面提取出来化肥原料，我们为什么不可以，我想知道工厂的机器是怎么运转的，我想知道大批量生产化肥，到底需要什么？我们的人力终究是要被机器淘汰的，和平以前经常说我们中国没有经历工业革命，很多东西需要进口，我还需要学英语，我需要学的太多了。”

杨妮振振有词，目光坚定。

看着她的模样，姜头儿就知道这孩子并不是在开玩笑，心中一震，终究还是不能决定到底是去是留。

杨铁也呆住了：“你不是说你一看书就瞌睡吗？要是去读书，咋读啊？““我前段时间失眠，睡不着，就想多看书睡睡觉，没想到竟然把麦和平以前留下来的书，资料都看了一遍，翻了一遍，只可惜我的基础太差了，还得从基础学起，这几个月补了基础，又觉得很多东西不精通……我们厂子没有一个专业技术人员，以后这个厂子就只能是个人力厂，迟早是要被淘汰啊。”

杨妮蹙眉，她突然发现，把所有的精力放在研究上面，好像是一条路。

每当看着麦和平留下来的资料，那些算了又算的化学方程式，还有数不尽的数，心中渐渐的就会安稳一点。

她甚至是有一种设想，如果厂子够大，够强，设施足够，不至于看上去全部都是困难，麦和平会不会留下来。

姜头儿连连点头，看见杨妮这样说，恨不得跪在地上给杨妮磕一个，如今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。

“你你你……我们真是想到了一起啊，我们这一次去省上开会，领导对我们盐湖非常重视，但是我们不能守着盐山只产生盐，我们还有更长的路可以走，我们可以改革……”

老姜头说着说着，几乎要热泪盈眶，差点就要哭出声音来。

以前这些话，只有麦和平才会跟他说，现在这些话，整个厂子里能听懂的人凤毛麟角。

杨妮站起来，声音也有点颤抖：“姜头儿，我真的需要去读书，给我一年，最多三年，我会带出一批新人来，我们新旧工业一起发展。”

姜头儿重重的点头，还是重复那句话：“小麦子留下，你可以走！”

“这……我离不开麦子。”

杨妮慌了神，说了那么多，最后还要弄得骨肉离别，这可如何是好？杨铁也来气，声音高八度：“姜头儿，你这样做就太没有人情味了，麦子还那么小，母女分离，这……杨妮在世界上最亲的人就是麦子了……”

“妮儿，不要怪姜叔狠心，咱们盐湖送出去了多少人才，最后没有一个人回来的，都留在了大城市，咱们这里始终发展不起来，人才都留不住，你要是带着麦子在省城，在北京，在上海改嫁了，或者找个外国人，嫁到了国外，我们可真是……得不偿失。”

姜头儿也是有自己的顾虑。

杨铁拉住杨妮：“妮儿，小麦子还那么小，怎么能离开母亲呢？这个学我们不上了好不好？你都二十出头了，读那么多书就三十了，再过几年就退休当奶奶了，当奶奶后就黄土埋半截儿的人，没啥用。”

杨妮看着小麦子朝她吐泡泡，笑得就像人间的天使一般。

小麦子的眼睛像她，但是五官比例脸型却很像麦和平。

姜头儿始终不松口：“妮儿啊，我们厂子供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，引进一个大学生也不容易，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妈和你能在我们厂子里待遇最高的原因，你们有技术，又能力啊，你们下湖，就知道哪一片产量最高，最纯，甚至还知道哪里还有其他的物质。”

“你要是彻底的走了，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找人才，只有把麦子留在身边培养，我们才能放心，厂子也算有一个定海神针。”

姜头儿义正言辞。

张婶的丈夫，三个儿子，两个女儿，可都是在盐湖小镇上的，如果杨妮走了不回来，她也知道意味着什么。

“妮儿，要不就别去上学读书了，没什么用的，你的技术已经够了，回头让他们这些当领导的，再去调几个大学生过来呗，只要价钱开得好，还愁没有人来吗？”

张婶也拉住杨妮，小声的劝。

杨铁现在是真的吃不准杨妮的心思：“妮儿，当时你妈在的时候，可不准你到外面读书，她当年就说了，你走了，厂子怎么办？那么多人怎么办？”

事到如今，他们是把所有人都搬出来了，打出了一张又一张的感情牌。

姜头儿是属于矛盾的极端，又希望杨妮去学，又希望杨妮别离开。

留下麦子当“人质”

，已经是姜头儿想到最好的办法了。

“你带着孩子，白天要带着她，晚上还要休息，你也没时间学习嘛，娃娃在我们镇子上，吉花照料着，白牦牛的牛奶喝着，左邻右舍还给做衣服袜子的，啥也不用操心，孩子留在镇子上好。”

姜头儿也劝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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