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菊，天，亮了吧？”

窗外射进一道淡淡的光线，照在老太太苍白的脸上，她费力地吐出一口长气，干枯的白发，蓬松地贴在枕头上……

天已大亮，老太太却张大了，没有焦点的双眼，茫然地望着天花板。

才短短的一个月时间，令如今床上这个形容枯槁，蜷缩在白色床单内的老人，再也没有了半点当日叱诧风云的影子，阿菊微微低头，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嘴，尽力不使悲伤的情绪显露出来，“才刚亮呢，小姐，我去看看药熬得怎么样呢？”

“唉！

阿菊，等一等，”

冷老太太叹息了一声，张嘴叫住阿菊，喘气的声音越发粗重，“不用难过，每个人，都会有，这一天的，我今天，感觉舒服一点，你先扶我起来，是时候交代一些事情了……她，来了没有？”

“我已经派人……”

阿菊正想再说点什么，听到门边有响动，她转身抬起头来，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白碧，便抬手抹了一把眼泪，慢慢松开握着老太太的手站了起来，同时示意白碧往前，“她来了，来了，小姐。”

偌大的房间里充溢着熏香，白碧依然感受到空气中，时不时地飘散出一股死亡和腐朽的气味，她深吸了口气，心情却开始莫名地沉闷起来。

“老……”

白碧刚开口说了一个字，见菊姨向自己摇了摇头，赶紧改过口来，“奶奶，我来了。”

“你，你是碧，碧儿？”

老太太先是一怔，但紧绷的脸色，很快又舒展开来，她动了动身子，脸上竟慢慢泛起一道红润，似乎一下子好了许多，“你果真可以说话了，声音还这么，好听。

太好了，唉，看来，这一切都是天意呀。”

老太太伸出右臂，朝着空中抓了两把，双眼茫然而费力地转向两边，但似乎仍然找不着注视的焦点。

“奶奶，我在这儿。

我是碧儿。”

虽然与冷老太太，交往的日子并不多，但面对一个能嗅得出死亡气息的老人，白碧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楚，她弯腰在老太太对面的床沿坐了下来，将自己的手伸向老太太，老太太手心发热，心湿湿的，手背却格外冰凉，一种更为真切的，不详的预感，瞬间充斥在白碧心间，她的心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。

“我的好碧儿，阿菊已经，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啦。”

老太太紧紧抓住白碧的手，又大口喘了口气，砸了砸嘴，“阿菊，你把我扶上来一点，先出去吧，我和碧儿有话要说。”

“小姐，你的气色好多了。”

阿菊含泪笑着宽慰老太太，同时弯腰扶起她轻如叶片的身子，手脚麻利地将ta扶正身子，白碧赶紧在一旁，帮着塞好棉被……

等到老太太舒适地斜歪在床上，大声吁了口气，菊姨这才朝白碧点了点头，“碧儿，我就在隔壁房子里，你好好陪奶奶聊一聊。”

“好。”

白碧答应了一声，目送着阿菊走出房间，又带上房门，这才转过头来。

此时的冷老太太，脸色看上去确实已没了先前的苍白，反而添了一丝浅浅的红润，更为令人惊奇的是，刚才还浑浊泛散的眼光，竟然慢慢聚拢了焦点，看向了白碧的脸上，老人嘴角微翘，眼光从上至下，移向白碧并未显怀的肚子，“碧儿，是奶奶对不起你，奶奶向你道歉。

今天除了道歉，我还要代冷家的列祖列宗，好好谢谢你。”

“奶奶，您这话从何说起呢？”

白碧一脸茫然，自己不过是一个父母伤亡，被人轻看的孤女，又从来没有听父母说过，跟冷家有过什么特别的关系，却出人意料地，被身世显赫的冷老太太选做了孙媳，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，再怎么说，似乎也轮不到老太太道歉……

白碧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，老太太对自己还是很好的，如今见她面色潮红，连话也说得利索起来，想必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，白碧心中越发酸楚……

“不，碧儿，你不知道。”